更新时间:2019-03-24 00:42:31阅读:编辑:
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巧合,那可能是真的
前情回顾:“你在谁床上呢?蹦迪蹦哪去了?”
我晚上要去的地方,是我短暂交往了不到两个月的女朋友的家。在半个月之前,我在手机上艰难的打出了几个字:
“我们还是做朋友吧。”
她同意了,但是我们还是相约了在崇礼相见,在崇礼我们相处的像对好朋友,但是好像我们彼此都觉得并没有一个完整结束。
没想到一来到深圳,就收到了她的信息。
想起她,我不得不把我过去经历的那些事情做一次完整的复盘,虽然不愿意,但是为了让大家更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,我只能硬着头皮回忆下去……
我人生的至暗时刻是在2018年2月9日那天。
“你们说王环宇今天出得去吗?今天是他37天的最后一天”吃过晚餐,张涛靠着内监室的墙上,一边用小指剔着牙,一边问旁边的人。
这时一个老大爷停下手中的抹布,正要说话。
“你看锤子看,赶紧干活,打个门板都磨磨唧唧的”张涛面色一变,眉头一竖,凶神恶煞的冲着老大爷喊道,吓得他赶紧低头拼命用力擦了起来。
现在是2018年3月18日晚上6点零2分,我身处于成都市郫都区安靖看守所710室,这个叫张涛的胖子因为“寻衅滋事”已经在看守所里呆了40多天,几天前他才拿到了正式的批捕书,意味着他在这里至少还需要呆两个月。所以这几天他心情都不怎么好。
被他骂的大爷,因为故意损坏公物,已经进来了23天,据他自己说是拿头把某医院的CT仪撞坏了。但是这里面的人说的话,有5%是真的就不错了。
张胖子嘴里的王环宇,也就是本人了,浪迹是我的网名,本名王环宇。
我在2月9号,因为网上的一个剪辑视频被要求接受调查。第二天,因“寻衅滋事”的罪名进了看守所。同行的还有我们公司的联合创始人,被关在离我不到一堵墙的711室的饺子,以及其他十六名员工。
我国法律规定关进看守所调查的时间是一个月,再加上七天的延长调查期,如果在最多37天内,公安机关没有找到你的犯罪证据,或调查清楚你并没有任何违法犯罪,又或检察院不予以批捕,那么你就可能会被释放。
而今天,正是我在这里法律规定的最后一天,37天。
我斜着眼睛看着张胖子,在22天前我被提升为“安全员”后,同为“安全员”的他就一直看我不顺眼,用各种理由找我的麻烦,如果我能够在最后一天批捕,估计今晚他会兴奋的睡不着觉,主动申请来个“135”。
在看守所,里面的人不用做工,但是晚上需要值班。因为看守所里面没有时钟,值班民警会每40分钟巡逻一次,两个民警巡逻的间隔被称为一卡。值班的时间为三卡,一卡是40分钟,也就是每次值班是两个小时。从晚上八点到第二天六点起床,一共十个小时,五个班。
除了每天每人一个班之外,还有惩罚性质的值班。
跳班:因为不允许连续值班,所以跳班是指值一班休息一个班再值一个班,主要是惩罚在里面不收规矩的人。
135:指代的是值1班3班5班三个班,通常是犯了大错的人。
东方红:意思就是从1班值到5班,也就是通宵。通常是犯了大错的管理层的人。
看守所里面,原则上每个人每天都要值班,当然原则上的意思就是有些人可以不用每天值班。
这种原则外的属于里面的“管理层”,其中就包括两个安全员:我和张胖子。以及两个固定值日:雷哥和张哥。轮值:军哥。书记:耿勋。
在管理层里面,大家的排位是:固定值日雷哥---已经在看守所呆了两年半,副手张哥---在看守所待了两年零三个月,然后轮值军哥,过后是我们两个安全员,然后是书记。
所以总的来说,在这个最多可能会容纳56人的监室里,我算是四号人物,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批捕,也没有待够37天的人。
“我今天会走。”看到张胖子旁边的那人被夹在我们中间左右为难,我冷冷的接过了他的话。
37天的时间,已经让我充分了解了这里面的游戏规则,就是人善被人欺,马善被人骑。“要不今晚给我安排个东方红,然后把你安排成替补”
所谓的“替补”就是如果当天值班有人因为生病、提讯、释放等原因,那么替补就要帮他值剩下的班。所以在这里,相当于是对赌。
“今天本来就不该我值班,我吃霉了,要跟你玩这个。”张胖子并不傻,嘴里嘟哝了一句,不再找我的麻烦。
我舒了一口气,又不禁开始担忧起来。因为我也不知道今天等待我的是什么结果,37天前我莫名其妙的被关了进来,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原因。
为了表示自己绝无退路,我下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,把换下来的内裤、内衣全扔进了垃圾桶。
“王环宇你把这些都丢了今天是不得不走哦,不然你娃明天连内裤都没有了。”我下午丢内裤的时候被张哥看到了,他打趣地说道。
“不存在的王环宇,雷哥还有多的,今天走不脱明天我给你新的。穿新衣开始你新的人生。”我还没说话,雷哥在一般凑着热闹。
我承蒙他的照顾,在短短时间,成为里面的第四号人物。也是因为他,我才可以在其他几个管理看我不顺眼的情况下,一直安然无恙。
“张哥你就喜欢开我的玩笑,雷哥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,我并不想穿新衣服。”扔完衣服就没有了退路,我今天是非走不可。
耐着性子,终于熬过了晚上的时间,点完名后,开始打铺睡觉。
我的铺位在进门右边第二个,别人都是五人七人一个铺,而我的铺是两人,我和书记员耿勋。这也是作为里面的“管理层”为数不多的权利之一。
我把我的铺位称为“超无敌豪华海景单间”聊以自慰。
与往天我会拿衣服垫在背后,盖着被子靠着墙看书不同,今天我穿着衣服,坐在我的位置上,焦躁不安。
“王环宇你今天走不脱的,赶紧脱衣服睡觉了,明天还要组织学习。”又是张胖子那阴阳怪气的声音,我没有搭理他。
“王哥,要不你来帮我值个一班”值班的某人嬉皮笑脸的给我说道。
“值锤子,再说话老子给你加个跳班”对他我可没什么好脸色,骂了他一句。
他看我脸色不对,也吃不准我今天到底走还是不走,想到我要是没走成的话,那他明天就完了。于是赶紧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,闭上了嘴巴。
“有没有人来赌王环宇今天不走的,我赌一个星期的鸡蛋!”张胖子唯恐天下不乱。
“我跟你赌。”我旁边的书记员接上话。
“说好了,一个星期鸡蛋!”张胖子气急败坏。
“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!”书记员顶着他说,然后用我才听得到的声音对说“反正我也不喜欢吃蛋,你要是没走的话每天早上分我半个馒头就是了。”
“就你嘴贱,老子明天开始要出去吃包子了。你想吃十个馒头都可以。”我没好气的说道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心情莫名的紧张起来。
按道理说,每天一班一卡的时候,当天该放的人就应该放了,现在民警已经巡逻了三遍了,电视也早已关了,二班都换了有一会了,为什么还没叫我。
正在思绪万千的时候,内监室的喇叭吱吱吱的响了起来,我的汗毛马上竖起来了。
“710室,710室”
我赶紧贴过去,“710在,”我冲里面回答道,我能感觉我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丝丝的颤抖。
“你们室的,王环宇”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“收拾东西,走了”
走了?走了?走了!!!这两个字,传进我的耳朵,无疑是天籁之音。
我按耐住激动的心情,故作淡定地对喇叭说了句“知道了”,我能感觉我的声音因为兴奋有丝丝的颤抖。
我转过头来,慢慢的环视了一圈,这个我生活了37天的地方,不到50平的空间,铺板上,加地上,满满的挤着40多个人。
有些人已经睡了,有些人向我投来注视的目光,里面透露着复杂的情绪,羡慕?嫉妒?祝福?我清楚的知道,他们看的并不是我,而是我下一秒将拥有的:自由。
“王环宇你真的放了。”雷哥看着我说。
“兄弟,走好”书记员看着我说。
“雷哥,我走了”我冲他点了点头。转过来,紧紧握了下耿勋的手,“冰箱(管理层拥有的储物柜,称为冰箱)里我的东西,都给你了。兄弟,保重!”
我从墙上取下我的银行卡(里面的人每周可以买一点生活必需品,但是前提是有人给你送,看守所里60%以上的人,是没卡的,可见他们在外面是种什么生活状况。),等在内门外。
“咔嚓”没过多久,内门打开了,外面传来民警的声音“王环宇!”
“到!”我跨过内门,“报告!”,民警打开外门。“谢谢警官!”
我说的这几句话,是在里面民警没有主动问你之前,仅仅能对民警说的话“到”“是”“谢谢”“报告”,在里面的37天,已经让我形成了习惯。
“拜拜!710!”我冲里面大喊道。
“你还走不走!”民警没有了以往的严厉,还开着玩笑“不走再进去呆几天。”
“走,走走走”我一脚跨出外门。
到达等待室,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我了。重获自由的我们兴奋异常,交换着里面的经历。
“小声点你们,要说等哈出去说嘛。”民警已经是第三次提醒我们了,但是这种兴奋是难以克制的。这个时候,我深刻的理解到了:
生命诚可贵
爱情价更高
若为自由故
两者皆可抛
踏出看守所大门已经接近十二点,大门外熙熙攘攘围着一大圈人,全都是来接我们的。
排在我前面的是我们售后部的一个小妹妹,在我记忆中,她才入职一个多月。我靠近她,诚恳的对她说:
“对不起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她一下哭了起来,让我不知所措,这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员工,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,跟我们一起,被关了37天。我有些莫名的心痛,又无能为力。
在门口等着的是我表弟-他在我们公司市场部,因为那天下班比较早,有幸的没有跟我们一起进来,还有我妈。我越过他们,快速的扫视着人群,我看到了公司的其他导师,船长、世界、南方……但是我并没有看到我期待的那个身影,那个我在里面的半个信念支柱。
我的前女友。
“我的帕拉梅拉呢?”看到我表弟开出来了他的福克斯,我疑惑的问我妈。
在进去的时候,我在外面是活在金字塔顶端的人,我有三辆车,宾利飞驰,进去的时候被警察扣了;奔驰G500 4X4,进去前一个月在滑雪的路上翻了,此刻应该在4S修;保时捷帕拉梅拉,写的我前女友名字,进去后她一直在开。
“上车再说。”我妈面色不太好。看着她的样子,我才获得自由兴奋的心瞬间布满阴影。
我上车,坐在后座。
“毛姗姗把帕拉梅拉卖了,帮你们的房子还了一个月的月供,就再也没给过钱。”我妈等车开出停车场说。我看不到坐在前排她的表情。
“她人呢?”
“前几天回英国了。”
“那我其他的钱呢?”我迫不及待问道。
“其他的钱?你还有什么其他的钱?你所有的银行卡我都查了一遍,里面没有钱了,请律师的钱是之前卖房子的钱。”我妈转过来,看着我“你现在出来了,答应要给律师的钱又要给了,还不知道哪里找。”
“我进去之前记得应该还剩50多万啊,钱呢,我的钱呢?”我焦急的问道,现在出来的心情从兴奋完全变成了焦急。
“还有啥子钱???你那几张银行卡好像就剩了几千块。”我妈补充道“我让毛姗姗也看了,她也没查到钱。”
我马上用我弟的手机,给远在伦敦的前女友播了个视频,接通了。
视频里的她并没有太多的喜悦,让我有点不开心。
“你帕拉梅拉卖的钱,借我20万”我开门见山的说道。
“我要用啊。”她没想到我那么直接。
“我就借20万,你上学花不到那么多吧。”
“我还要给我妈买房子,照顾我妈啊。你才出来,先陪陪你妈妈吧,她担心了你好久,等你忙完了我再跟你说吧。”
我挂了视频,一下像泄了气的皮球,颓然靠在椅子上,我弟开着车,默不吭声。
车开回了我小时后住的地方。我妈叫我下车。
“怎么回这里来了,我要回国金豪庭,国金豪庭怎么了?”我很诧异。
“你那一个月3万多的租金,你觉得我交的起吗?”
我看了看我妈,鬓角上全是白头发,脸上深深的起了好多皱纹,比我进去之前看到她仿佛老了十岁。
我默不作声的跟我妈回到了家。
我在这个不到50平的小房子,从九岁一直待到二十四岁。看着房顶剥落的泛黄的漆我感慨万千。
我妈打开我曾经住过的房间,床上,地上堆满了我的东西,我站在门外,没有地方下脚。
“我今晚住哪里呢?”我看着满屋狼藉,转过身问她。
我妈转身进了她的房间,拿出来一个皱巴巴的小荷包,从里面掏出了一叠钱。这一刻我有点心酸,在里面37天都没有哭过的我,眼眶突然有点湿润。
“这里有4000块钱,我就剩这么多了,今晚找个地方好好睡一下吧,什么事情明天再说。”
我默不作声接过了钱。转过身,偷偷抹了把眼睛。
“对了”,我妈没有察觉我的小动作,走到我的房间,拿出一套包装完好的衣服。
“这是你进去的时候,送到国金豪庭的衣服,好像是你定做的,我也给拿了回来。”
我看到这套我进去前花了四万多定制的西服,捏了捏手中的钱。
“应该还有一双鞋子。”我接到。
“我不知道是哪双,你自己找下。”
我把衣服放在外面的沙滩椅上,这张椅子应该有20年的年龄了吧。翻了半天,翻出来了个新的鞋盒,打开,一双崭新的皮鞋映入眼帘。
我关上门,换上新的衬衣、西装。因为我做的时候告诉裁缝我要健身,故意让他把腰围做小了,此时穿着刚好合身。我才发现,37天,我瘦了那么多。
穿上鞋,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,这是我时隔37天后,再次看到我自己的模样。镜子里的那个人,留着寸头,面色惨白,眼神憔悴。
我打开门走了出去,挤出点笑容对我妈说“嘿嘿,这个新衣服来的到时及时。”
我妈塞给我一个钱包,我一看,是我进去之前被扣押的那个。然后递给我了一个iphone,这是我妈生日我送给她的礼物,和一张电话卡,我看了一眼,尾号33333,是我送给前女友的号码。
“你的卡,都在钱包里面了。出来了就好了,不要想太多。去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,再处理你的事吧。”
我拿着东西转身出了门,用了很大的力气控制住了眼泪不流出来。
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,有人问我当时是什么感受。我告诉他,那不堪回首的日子,硬生生的隔开了天堂和地狱,我在明媚的那个冬日带着我的律师跟我的合伙人走进警局。
如今我出来了,告别我母亲,关上了我家的门,步入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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